新年第一篇松玉~甜的噢😄😄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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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天气总不是很好,雨雪都来得勤。任城①一带许久不见日出,金乌跟个大姑娘小媳妇似的,把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街上车马往来匆忙,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,摊贩与过客的交谈声都压低了些,嘈嘈切切的,听不大清楚,再看那风雨欲来的天,只叫他们更仓促了。
年关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,有许多物件要置办,却也仍有人不急这一时。太白楼立在天地间挂满了绸缎,这座闻名天下的酒楼正生意兴隆着,有为了醉生梦死的酒客进进出出,有钱的包了场子,没钱的也是拿攒了一年的银子拎几坛好酒回家。
酒楼前一个老头儿摆了个摊子卖汤,驱寒的、醒酒的、果腹的,生意谈不上好坏。他跟不在乎似的,不吆喝叫卖,该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,该走了帘儿一卷就不见了踪影。
老头儿身后就是栏杆,临着江,一个人裹着破烂的蓑衣不修边幅的倚坐在上面独酌,脚边却摆了好几坛太白楼最贵的酒。
他身形高挑,看起来正值壮年,扣着一顶跟蓑衣一般破烂的斗笠,时不时被风刮飞几缕杂乱的鬓发,竟是斑白的,叫人分不清岁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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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天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喝了多久。
似乎只有朝夕那么一瞬,但仿佛一瞬也足够他消磨很长。一个人漂泊惯了,那些不大要紧的感官都在慢慢退化。
但酒的味道却没有淡,他仰头饮一大口,就又找回点儿红尘间做人的滋味。酒是好酒,辣在喉咙里,捂了他一身的汗,风若是吹凉了,那便再来一口。
喝多了醉人,酒仙下凡也抵不过这么个喝法。瞧着他摇摇晃晃都快栽进江里面喂鱼了,边上的老头掀了下眼皮,伸手拿根竹竿把他勾了回来。
“小子,我看你喝了有些天儿了,不打紧?”
乔天涯晃了晃脑袋,觉得碍事,抬手摘了斗笠,老头的话选着听了几个字,扯开嘴笑着答道:
“还能喝呢——阿爷,我请你?”
当真是个不要命的。老头摆摆手,便不搭理他了,又继续守着一排的汤。
乔天涯见自讨没趣,轻叹一声,抛开手中空了的酒坛,勾腰去换个新的。
想必他是觉得自己极潇洒快活的,哼唱着:
“人生有酒须当醉,一滴何曾到九泉——”②
老头白了他一眼,啐道:
“你晦不晦气?大过年讲些吉利点儿的。”
乔天涯哼笑,然后更大声了。
当真是个疯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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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头不想沾上他的疯气,推着摊挪远了半步。
挪了半步,生意却来了。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立在摊前,要了一碗热汤。
锅里煮的沸腾,冒了一脑的热气,模糊了来人的面容,也模糊了乔天涯的视线。只见他穿着天青色的大袖,披散的发被铜色簪子随意束着……他端着汤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上,乔天涯盯着他,呆了片刻,想着,腰间是不是还差个招文袋,颈间是不是还差只灰白的猫。
他望了会儿,直到那个人汤都快喝完了,才拎着最后一坛酒走过去,搁在桌上,道:
“兄台,我见你有缘,请你喝酒要不要?”
年轻人被吓得不轻,抬头望了他一眼,只见他生得英朗,胡茬却乱得满下巴都是,又如此高大——琢磨着不是个善相,忙摇手拒绝,匆匆忙忙的逃了。
乔天涯杵在桌前,尴尬的摸了摸鼻子,人邋遢是邋遢了点,可酒是好酒啊。
兄台……
他低垂着眼,任额发去抚贴睫毛,落下一片阴影。“兄台”二字被含在舌尖轱辘一圈,像是咂出了些陈年旧事的味儿,让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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摊前老头叹了口气,舀了碗醒酒汤递给乔天涯。
“酒疯子,喝了醒醒吧,该滚回家过年了。古人为知己醉,为红颜白头,老头子我见你两个全占了,怕也是过得不如意,但这么喝算个什么事儿?”
乔天涯瞅了眼那碗汤,接下来放在了桌上。他手指一勾就把最后一坛酒揭开,不由分说的举起来仰头就倒。
酒水如瀑,倾泻而下,只有几口是真正进了他的肚,其余的全洒去了发间,洒进了领子,浸湿了腕间的红线,哗啦哗啦流去了地上,汇成了小小的一湾水洼。
他抹了一把脸,回道:
“老头儿啊,你说的对,我为知己,也为心上人。”
说着他扔了空坛子,随手解开蓑衣,踉跄几步晃到空旷的地方,大笑道:
“多谢您这几日陪着我——不才将醉就醉,舞个拳给您解乏吧。”
老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出,醉八仙③走了一套,不过须臾。人走远了他都还在原地傻眼。
“醒酒汤还没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被风刮得没了音儿,再定睛一看,乔天涯像是从没有来过,连个袖子的一角都不曾留下。
除了洒在满地的酒与空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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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:今山东济宁,太白楼所在处
②:出自《清明日对酒》宋·高䎝
③:醉拳的八种招式
dbq这个不甜我溜了,但是合集里面其他的真的是甜的!!!(暗示一下)